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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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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離說:“我不懂,請先生明示。”

吳博文說:“當年殿下因趙龍殺美女一事,將他下了大牢,也想過處死他,但是出了文理向殿下獻美女事,不是又放了他嗎?”

記離問在一旁陪坐的愚才先生:“這兩件事可類比嗎?”

愚才先生說:“並非不可。”愚才先生知道記離並不想殺記文理,只是苦於找不到不殺的理由。

“你們害我!”記離一拍桌子,說:“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那次我殺與不殺,全是從得人心與否,整飭軍紀入手思考的,沒有私心。這次怎麽能牽強附會?說記文理違法蓄養私奴是為了國家?賣官鬻爵、強占民田是為了軍紀?草菅人命是為得民心?”

吳博文哈哈笑了。記離問:“你笑什麽?”

吳博文道:“方才殿下一席話,令我放心了。上梁正,下梁必不歪。”

愚才先生說:“殿下親者嚴、疏者寬是對的,不過記文理屢有戰功,可將功折罪。”

記離說,有功是應該的,有罪卻是不能原諒的,功過豈能相抵?

王濂說:“我倒擔心王妃會受不了。”見記離要動真格的了,他又心軟了。

記離顯得很激動,他說:“你以為我就受得了啦?大義滅親,這四個字的分量不是誰都可以扛得起來的。”沈了一下,他突然問:“文理請二位先生吃過飯?”

吳博文和王濂交換了一個訝然的目光。沒想到他的耳報神這麽厲害。吳博文坦然回答:“是呀,是請過。”

記離追問:“你們沒有去?”

“去了。”吳博文說。

記離問起文理是否向他們求過情?

王濂坦然回答,一席飯間私訪的事沒提一個字。也幸虧是這樣,否則跳黃河也洗不清。

吳博文說:“記文理何其聰明,用得著求情嗎?求我們不如求他老子,求他養母。”

記離說:“那他純粹是盡地主之誼了?”

吳博文說:“還有對長輩的尊敬。”

記離什麽也沒說,眼裏含著淚水。

兩天後,記離下令,監押記文理上路,解送京城。此事轟動了江州,也震動了記離勢力範圍內各府縣。

消息傳到記英耳朵裏,他先哭了一場,他與記文理都是自幼飽受離亂之苦,又結伴來投記離,分別以外甥、侄子的身份成為記離養子,一起念書,一起出道為將,想起在一個被窩裏睡了好幾年的情意,記英不顧一切地馳馬進京,來救記文理了。

由於他不分晝夜趕路,進了京城玄武門時,馬都累得直搖晃了。

記英馳馬到奉天門外,沒等跨下馬來,那馬打了個前失,猛然跌倒,口吐白沫。記英看看它,渾身水洗一樣的,馬活活累死了。

記英一瘸一拐地上殿。

此時記離正與群臣分享著江臺容攻下高郵城的喜悅。

高郵這一仗,證明了記離“響鼓也要重捶”的理論。什麽叫知恥而後勇?江臺容一用心,不是攻下高郵城了嗎?

愚才先生說:“殿下太狠了點,幾百裏路程,讓他徒步往回走。”

記離說:“這不是懲罰,我是要讓他記住,什麽叫知恥而後勇。”

汪廣洋剛從高郵回來,他報告,攻破高郵,所獲甚多,光庫中糧食就有八千石,他們問降卒怎麽辦?

記離說:“這還用問嗎?一個不殺。連趙龍都不再殺降了。”

愚才先生建議可將降卒發往沔陽、辰州,在那裏墾荒種糧,有妻女願回家者發路費。

記離表示同意。他預言王野的末日不遠了,下一步就是如何拿下王野的老巢姑州了。

這時忽聽殿外鳴登聞鼓,眾皆面面相覷。

原來這登聞鼓是記離即王位後的一項得意之作。他在宮門外懸一面大鼓,取名為登聞鼓,允許臣民百姓有冤情不能從地方官那裏得到公正處理的,可以直接來擊打登聞鼓喊冤,任何人不得攔阻。這也是記離避免受到下屬官員蒙蔽達到兼聽的一項措施。

他卻沒有想到,設立登聞鼓才兩日,怎麽就有人敲?他立即命人去殿外看看,有何冤情?

拼命擊鼓的原來是記英。

道一過來拉他:“不要擊了,這登聞鼓不是隨便擊的。你想見你父親什麽時候不能見?用得著擊鼓嗎?”

記英連鼓槌都沒有放下,一路跌跌撞撞地上臺階。

疲憊不堪的記英一上殿,眾人都吃了一驚。記離繃著臉,威嚴地看著記英,他已猜到了八九,必是為記文理而來。

愚才先生說:“你什麽時候從浙江回來的?快坐。”侍從引著記英坐,記英卻推開了侍者。

汪廣洋說:“看你這樣子太疲勞了,有軍情大事回頭再說吧。”這當然是開脫他。

卻不料記英說:“我沒什麽軍情大事!我怎麽不累,我跑了三天三夜,累死了三匹好馬!”

記離終於震怒了:“英兒!你作為鎮守一方大員,沒有旨令,擅離職守,該當何罪?”

記英舉著手裏的鼓槌搖晃著,說:“沒有旨令,就不能回來了?眼看著我哥哥人頭落地,我也不能回來嗎?”

眾官交頭接耳,知道記英是要觸黴頭了,這不是飛蛾撲火嗎?

就在記英擊登聞鼓闖殿為記文理求情的時候,李珂正在文樓裏陪讀。

王濂又開始授課,孩子們正在背誦《齊桓》中的一段:

德何如則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

門外人影一閃,坐在後面的李珂看見是金梅點手叫她,便走了出來。

金梅說:“道一捎信來,說記英從浙州回來了,連戰馬都累死了。”

到了家門口,這信還用得著捎嗎?這道一顯然是在報兇信,記英擅離職守,這是大罪呀!

李珂一聽,慌了,心裏暗自叫苦,這孩子也不省心,沒有王命,擅離職守,這不是以身試法嗎?

金梅說:“回來就回來唄,有什麽事?大驚小怪的,夫人也這麽當回事。”

李珂說:“他一定是聽說文理的事,專門跑回來求情的,這正是記離氣頭上,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她叮囑金梅說:“一會兒下課,給孩子們吃點心。”

剛走出門外幾步,李珂又想起另一件事:姬瑤和真妃雅蘭都是前幾天生的孩子。雅蘭倒是如願以償生了個王子,姬瑤卻生了個公主,臉上下不來,心情不好,奶水就不足,孩子晝夜哭鬧,太監們到民間去雇奶娘,一時沒有特別可心的,也叫李珂操心。所以她臨出門又叮囑金梅,寧妃那裏奶水不夠,叫廚房弄點魚湯下奶。

金梅說:“真妃那邊呢?”

“一樣,別偏向,”李珂說,“有奶沒奶喝點魚湯總是好。我得馬上去那邊看看。”說罷匆匆往外走。

金梅說:“等等,我叫他們擡轎子。”

李珂連轎子也等不及了,拔開腿就往前宮跑。

此時盛怒的記離站了起來,下令:“誰準你如此放肆!把鼓槌奪下來。”

立即上來幾個內侍,奪去了記英手中的鼓槌。記離說,“無旨令擅離職守,杖五十,徇私情杖五十,大鬧公堂,杖五十,數罪並罰,拉下去打!”

內侍一時沒敢動,按理,該有人出來求情豁免的。

愚才先生說:“殿下,看他累成這個樣子,免打吧。”

汪廣洋也說:“何況他是一片救兄之心……”

楊航說:“即使打,也可暫寄,先讓他下去。”

記離怒不可遏地說:“再有求情者,杖五十。”

大殿啞然。記離又令立即拖下去,打了再說。

記英被拖了下去,殿外立刻響起沈悶的杖擊聲。忽然殿外傳來女人哭聲。

記離問:“誰在哭?”

道一在殿階下報:“是王妃到了。”

“誰走漏的風聲?這還了得!”記離更氣了。

愚才先生悄聲對吳博文說:“先生最有面子,為什麽不求求情?”

吳博文說:“盛怒之下求情,無異於火上燒油,我又不想買好。”

愚才先生不悅地轉過頭去。吳博文點手叫來道一。吳博文附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道一跑下殿去。

外面乒乓之聲可聞,記離卻說:“接著說破姑州的事。”

眾臣皆哭笑不得,又違拗不得。

殿外,道一把負責行杖的士兵叫過來,小聲說了幾句後,又叮囑:“這是吳博文先生告訴的,出了事,也不怪你們。”

幾個行杖者回來,這次的棍子不是打在記英的屁股上,而是打在一堆破衣服上了。

李珂驚訝地望著他們。

外面在乒乒乓乓地杖打愛子,殿內,記離卻若無其事地與重臣、大將們在決策攻取姑州的大事。記離一再聲稱,必須快刀斬亂麻消滅王野,再對王野慢慢來等於放縱!他同時在側耳聽著杖打聲。

他忽然皺起眉頭來,“怎麽還打?已經超過兩下了。”

胡庸忙向外喊:“住手!”跑下殿去,杖打聲才停下了。

愚才先生說:“人都說一心不可二用,殿下神人啊,一邊與我們議軍國大事,一邊還能記住杖打的次數。”

記離一笑置之,照舊議正事,他說:“看起來,讚同愚才先生者為多數。”

愚才先生是不主張急切滅王野的。

汪廣洋也以為急不得,王野所占地域,土沃民富,又有多年積蓄,想一朝一夕連根拔掉不易。

周左達卻說:“等要等到什麽時候?王野什麽時候吃不上飯再去打嗎?王野為人驕橫,對百姓橫征暴斂,民怨很大,趁占高郵之機,一鼓作氣才是上策。”

記離說:“周左達是急性子,我也是。不知吳博文先生是個什麽想法?”

吳博文成了舉足輕重的力量,他認為我們已有實力打大仗,王野雖兵多糧廣,卻是驚弓之鳥,此時不打,難道等緩過氣來再打嗎?

記離露出了笑容,又多了關鍵一票。

“正合我意。”記離馬上下達軍令,命中書左丞周左達為大將軍,趙龍為副將軍,黑子為先鋒,給他們二十萬眾,出征時,記離要親自趕到戟門發布諭令,為他們壯行。

周左達起立:“謹遵旨令。”

記離為滅王野,他親自草擬了《平周榜》,他還要請吳博文先生為他改改。

吳博文已看過了,他奇怪,記離在《平周榜》裏提到了王野八大罪狀,卻只有兩條是說對不住我們的,不知殿下為什麽把王野害記朝江州丞相申屠不向朝廷納貢也說成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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